發明傈僳族文字的宣教士
作者:基甸(Sean Cheng)*
基甸是【今日基督教】(Christianity Today)亞洲編輯,感謝【今日基督教】惠賜芝華宣道中文轉載權。
在雲南西部,跟緬甸和西藏接壤的怒江峽谷地區的深山老林中,居住著一個在今天人口有70多萬的少數民族——傈僳族。傈僳族有兩件很特別的事情:一是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都信耶穌。 (根據宣教資源網站「約書亞計劃」的數據,今天的傈僳族中有約80% 是基督徒。)二是傈僳族的文字書寫系統是由外國宣教士發明的。
基督福音在傈僳族當中播種、發芽、開花、結果的歷史,可以回溯到一百多年前到他們中間傳福音的英國宣教士富能仁(James O. Fraser)。
1908年,22歲的富能仁受到學生宣教運動影響,放棄了一名有音樂天賦的工科學霸可能有的遠大前程,加入戴德生創辦的中國內地會,到中國宣教,歷經艱辛,在傈僳山區播下福音種子,幫助傈僳人建立了自己的教會。
富能仁的一生,跟基督教文字事工有不解之緣。當年感動他去中國傳福音、把一生奉獻給宣教的,是他讀大學時的一位同學送給他的一張宣教動員單張上的這兩句話:
「如果我們的主今天回來,發現世上有數以百萬人計的人沒有基督徒給他們傳過福音,他當然會向我們要一個解釋。當他問到我們的時候,我無法想像我們應該給出什麼樣的解釋。有一件事我是肯定的——大多數我們現在已經習慣於自以為憑著良心能找出來的藉口,到那時我們都將為它們感到羞愧難當。」
1910年,富能仁來到雲南怒江地區的騰沖(那時叫騰越)。當地人民貧窮、生活條件很差。富能仁常常到山里去傳福音,山里氣候多變,他很難適應;每天的餐飯吃得也很差,導致營養不良。加上中文也很難學,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富能仁感覺重重困難就像連綿的山巒,宣教工作很難展開。富能仁和他在英國的禱告支持團隊有很多的禱告。
富能仁很快就發現聖經翻譯對於宣教是多麼重要。那時候他手裡已經有一些印好的中文《馬可福音》小冊子,可以發送給當地的漢族傳福音。一天,富能仁在德宏的一個集市上遺失了一本《馬可福音》,書被壓在車輪下面,被一位小女孩撿起,拿去給了一位識字的糕點廚師莫師傅。莫師傅讀了福音書,非常感動,就信了耶穌。上帝藉著一本福音書小冊子讓莫師傅成為怒江地區第一個信主的人。後來他在家裡接待附近的傈僳人,成為富能仁向傈僳人傳福音的幫手。
開始的時候,富能仁只接觸到騰沖的漢族。但當他第一次在集市上見到從山上下來的穿著鮮豔民族服裝的傈僳族人,心裡就「確信自己愛上了這個民族」,一心想要給他們傳福音。於是他常常翻山越嶺,走進深山老林,向住在山里的傈僳人講道。
傈僳人似乎也樂意接待這位高大又愛笑的宣教士,富能仁就住在他們的泥屋中,跟他們交朋友,絲毫不覺得泥屋簡陋髒亂。起初富能仁跟他們只能用彼此都有限的漢語交談,後來富能仁開始很努力地學習傈僳族的語言。在能夠跟傈僳人用傈僳口語簡單交談以後,富能仁在當地基督徒的幫助下,帶領了幾個家庭信主。
但巨大的困難和屬靈爭戰接踵而至。傈僳人習慣了千年傳下的迷信,極其懼怕邪靈,家家都拜鬼。剛信主的基督徒家庭一旦遇到疾病和生活中的困難,信心很快就動搖,離開真道,又回到拜偶像的老路上。而且傈僳族基督徒信主前普遍有酗酒和性關係混亂的問題,信主後往往還是積習難改,很難委身於信仰。
所以,富能仁在怒江的起頭幾年,宣教工作遭到很大的挫折。富能仁陷入巨大的屬靈黑暗和抑鬱之中,幾乎要放棄。他禱告的時間更長了。在他最低潮的時候,有一天,他從郵局收到英國基督徒寄來的一份基督教刊物《得勝者》(The Overcomer)。他以前從來沒有讀過這本雜誌。雜誌的外面已經被雨水打濕,他小心翼翼打開翻閱,生怕把紙張弄破了。雜誌裡面的信息說到要倚靠主,抵擋魔鬼。富能仁仔仔細細地把那本雜誌讀了又讀,心裡得到很大的激勵。他大聲命令撒但退去,沮喪開始消散,可怕的憂鬱奇蹟般地離他而去。上帝藉著一份小小的雜誌幫助他的宣教士走出屬靈的低谷。
(圖:富能仁 James O. Fraser)
富能仁對上帝的信靠和在逆境中的堅韌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基督徒投入傈僳族和其他少數民族的宣教,包括怒江本地教會的本土傈僳族宣教士。
富能仁對宣教最被人稱讚的貢獻,是將聖經和基督教讚美詩翻譯成傈僳族的文字。但是在富能仁初到雲南騰沖,見到傈僳族人的時候,這個民族還沒有書寫的文字。富能仁學會講傈僳族的話以後,就開始著手把聖經翻譯成傈僳族的文字。當時有一位來自緬甸的克倫族宣教士巴拖(Ba Thaw)也在傈僳族當中傳福音,他用拉丁字母加上一些變化來記錄傈僳族的語言,富能仁就跟他一起創建了傈僳族的書寫文字。他們二人發明的傈僳文字被稱為「富能仁文字」(Fraser Script),又稱「老傈僳文」。
1949年以後,政府另外組織語言學家發明了一種新傈僳文,但老傈僳文久已深入人心,被大多數傈僳人一直使用。 1992年,中國政府正式承認富能仁發明的傈僳文字為傈僳語的正式書寫系統。
後來富能仁把《馬可福音》《約翰福音》和教義問答翻譯成傈僳文,還特別為富有歌唱天賦的傈僳人翻譯了很多首讚美詩。 (富能仁自己喜愛鋼琴演奏,也很有音樂天賦。每次當他聽到傈僳人用4個聲部的和聲和他們自己的語言唱聖詩,他都會深深感動。)再後來富能仁把翻譯傈僳文聖經的工作轉交給跟隨他腳踪來怒江宣教的美國宣教士楊思慧夫婦(Allyn B. and Leila Cooke)等同工,他們跟富能仁合作,完成了整本新約聖經的翻譯,並翻譯了信仰問答和兒童禱告書,編纂了一本小字典,為傈僳族教會的建造帶來極大的幫助。楊思慧後來一生致力於傈僳文聖經翻譯,一直到1990年過世。 1968年傈僳文《新舊約全書》在香港正式出版,成為宣教史上的一件盛事。
基督教文字事工給富能仁的宣教帶來很大的幫助,富能仁自己也為文字事工做出很多貢獻。富能仁很擅長寫作,他曾為《教務雜誌》(The Chinese Recorder)和中國內地會的《億萬華民》(China’s Millions)雜誌撰寫過很多很優秀的文章。在富能仁一直堅持定期寄回英國的代禱信裡,他描述彩雲之南崇山峻嶺的美麗和傈僳人的純樸、豪爽,述說自己經歷的困難和上帝的恩典,記錄自己的心路歷程和對屬靈問題(特別是禱告)的看法。他的代禱信文筆優美,感情真摯,可讀性很強。後來他的傳記《山雨》中有很多內容就是引用他的代禱信裡的話。他的代禱信成為珍貴的宣教歷史資料,幫助今天的我們學習、仿效宣教先鋒對「未得之民」的摯愛和在禱告中得力的屬靈品質。
在他寄回國的一封禱告信中,富能仁鼓勵英國的基督徒為在中國的宣教禱告。他說:
“我越來越感覺到,歸根結底,只有上帝子民的禱告才能為這項工作帶來祝福,無論他們是否直接參與其中。保羅可以栽種,亞波羅可以澆灌,但賜下增長的卻是上帝;這種增長可以通過敬虔的禱告從天上降下,無論禱告的人是在中國還是在英國。可以說,我們是上帝所用的器皿,被他用來做他的工作,而不是我們的工作。我們儘自己的本分,然後只能與他人一起仰望神的祝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英國國內的基督徒可以跟那些真正在宣教工場上服事的人一樣為在國外的宣教盡力。”